因为打流。
他不是一个流子。
他是一个学生。
大学生。
他出名是因为他参加了那场运动。
在八九年的那个六月,胡少飞还是我们省城一所最好的师范大学的历史系学生,那个年代的大学教育不是现在这样纯粹的赚钱生意;那个年代的大学生也并不像如今这样,满眼可见的都是蠢货和混子。
当时的胡少飞们绝对可以说是时代的精英,他们被全社会尊称为“天之骄子”。
这样的年华,这样的人,本应该有着一个无比美好的前程,天空才是他们的极限。
只可惜,风从北起,当北京的风一直向南,吹到潇湘大地的时候,也吹热了胡少飞和他的那帮同学的血,他们抱着一腔热血,和对这个国家深深的爱,义无反顾而又幼稚天真地投入到了那场运动当中。
文革期间,大概是一九六六年的样子,在我们省城西边的大学区里,修建了一个很著名的广场,叫做“太阳升”,在那个广场上树立了一尊本不应该树立的人物塑像。
在过去的三十年间,这个权势滔天的人,用手中的权势让自己变成了神,一尊没有了温暖人性,只剩下虚伪神性的、绝对不可亵渎的神。
而胡少飞就是将墨水泼在神像身上的七个人之一。
渎神的人,可以成为普罗米修斯和齐天大圣;也可以唤作路西法,或者反动派。
很不幸,胡少飞成为了反动派。
运动结束了,京城里那些带头挑事、居心叵测的投机者们早就留下了后路,他们躲进了使馆,逃到了国外,继续过着另外一种美好的生活,留下身后骂名,径自荣辱不惊。
而我们这里呢?
我们这里没有使馆,也没有外国人。
这只是一片除了青山和热血之外什么都没有的土地。
胡少飞无处可逃。
当他的同学们开始纷纷想办法避祸他方的时候,胡少飞和另外一个女生留了下来。
他始终都认为自己没有做错。
所以,他继承了这片土地上自古以来“生当作人杰,死亦为鬼雄”的壮烈传统,他绝不过江东。
先是学校开除了他的学籍,遣返户口所在地。然后,就在自己家中,他被逮捕,判刑两年。出狱之后,他剩下的只有一份个人档案,档案上写着一行大字:建议各单位谨慎录用,不得提拔。
抓他那一天,来的警察人数比当年抓他哥哥胡少立的人数要多得多,也比九镇任何一个大哥被捕的时候要多得多。当时场面之隆重热闹,可说是盛况空前,开了九镇先河。
那天之后,九镇的老人教育不听话的小孩时总爱说一句话:
“伢儿,要读书啊,你看,就连官府都晓得,拿笔的比拿刀的还狠啊。”
“三哥,这就是胡少飞,胡特勒的哥哥,胡家的老二。”
在癫子的介绍声中,胡少飞终于站在了我的面前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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